哪脱闹海

【诚楼/现代AU】底牌18

18.旧案 



2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明诚不似贪恋富贵之人,可是那晚他为了这20万,几乎连尊严都放弃。明楼用膝盖想,都能猜到这比资金的去向。因此,当他晚上,他便差人时刻关注疗养院的情况。

尽管他十几年如一日地诅咒着床上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她是杀害明锐东的帮凶,是明诚童年噩梦的罪魁祸首。可三天后,当明楼得知她接受了移植手术后出现了并发症,并不久于人世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松起来。

 

或许真是善恶终有报吧。明楼放下手机结束通话,反复咀嚼着这个信息。

这个结果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它既没有因诊金不到位而延误救治,也不是医生的医术不够高明。明诚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却依旧挽留不住一个油尽灯枯之人。

 

巨大的老板椅转了过来,明楼按下呼叫。

明诚进门的时候,身体依旧挺拔得像一棵松,可眸子里的沉郁却瞒不过明楼的眼。他看上去更加瘦削,颧骨下方皮肉凹陷,拉出一块菱形的深色的阴影。眼窝下陷,映衬得眼球微凸、干涸、毫无生气。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明楼从文件上方探出视线,“不工作了,休息一下。陪我去一个地方。”他想了想,把这个命令转化为一个请求:“好吗?”

明诚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愣愣地抬头。好半天才应了。

 


此次行程很早就列入了计划之中,只是明楼不太确定,以明诚的状态,此时去刺激他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们驱车前往市郊的一所福利院。它嵌在低缓的山坡里,一条清浅的河流自它的心中经过。它是明氏十几年如一日地慷慨资助着的福利机构,是明家姐弟与他们共同的的弟弟——明台——结缘的地方。


一见来人是明楼,院长嬷嬷满脸笑意地迎了过来。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性,姓林,体型微胖、皮肤白皙,几十年来与孩子们朝夕相处,将温和与善良镌刻在每一条眼角的细纹里。

 

明楼让院长嬷嬷带着明诚四处参观,自己则熟门熟路地摸进后院,和孩子们呆在一起。他知道林院长为人热情,对第一次来的客人都会细心讲解。至于故事会否按照他的意愿往下发展,那便不得而知了。

 

 

明诚一路都心不在焉,从踏进这座建筑开始,他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勉强跟上林院长的脚步,走入内室。那是一间档案馆,几十年的收养人和送养孩子们的信息都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明诚对那些档案不感兴趣,倒是被档案室墙壁上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那本是一面白墙,如今被大大小小的照片铺满,几乎看不到墙面原本的质地。照片有大有小,年代也明显远近不一,有些照片不仅颜色泛黄,成像模糊,还带着锯齿状的边缘,让人一眼就被它厚重的历史感勾住了心神。

林院长见他的神态,便知他好奇心起。随着他目光滑动的方向,将每一张照片的故事讲给他听。

踱过三四步,倏然停住,明诚的目光针一般钉在一张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三人合影。准确的说,是一高一矮两个女人和一个抱在手里、看似只有两岁的孩子。矮个子的女人看似面善,似乎是年轻时代的院长。而高个子那个……那是母亲?

“这个人?”明诚指着画中人,急迫地向院长求证。前所未有的强烈预感充斥着他的头脑,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呀……”林院长脸上挂着的恬静笑容淡了下去,她垂下眼摇摇头:“作孽啊……这个人,我们管她叫桂姨。”

名字也对的上,那就没错了。果真是母亲。那么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又是谁?如果说是自己,那么他母子二人为何要到福利院来?

林院长并未注意到他怪异的神色,继续道:“她是Y城人,当年在一个姓萧的富商家里做活,后来跟着他们一家来到S市。你看,她怀里那个孩子就是萧家的。”

明诚喉头滚动,追问道:“那这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孩子的名字啊……全名我还真记不清了。乳名倒是还记得,叫阿贵。”

明诚身形一晃,两眼发黑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他从小只当自己没有父亲,母亲虽性情怪异,却好歹还是有的。可如今看来,连她也并不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吗?怎么她从未提过此事?

“小伙子,你还好吧?”林院长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

“不碍事,”明诚摇头,在一旁的书桌旁坐下,“林院长,这件事能详细讲讲么?我想听。”

林院长不知他为何如此坚持,但见他当真并无大碍,便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阿贵本是萧家夫妇的孩子。听说他们家做的是绸缎生意,来这儿是要跟本市一家有名的服装厂谈一桩大买卖。生意做大了,俩夫妇忙不过来,生怕照顾不好孩子,便把一直在家里做工的桂姨也带了过来。

“有一次,他们夫妇二人出门谈生意,把孩子暂且交给桂姨照看,两人乘坐游轮渡江。谁知行到半途,船突然起了火再也开不动了。可怜啊,江里那么多水,却也救不了船上的火。水面飘满了燃烧的机油,岸边的人谁也不敢靠近。眼看着要被烧死了,船上不少人为了自救,往水里跳。可水里也全是火,根本游不开。

“哎,我是没有看到现场。可即便只是看报纸上写的那些,都能感觉到它有多惨。”


“萧家夫妇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了么?”明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冰一样冷静、却生脆。


“桂姨去认了尸,说是看到了孩子的母亲,但孩子的父亲却是没找着。”林院长摇头,“其实这也不奇怪,当时好多人跳船,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去了。后来有些找着的时候还剩半条命,有些已经没命了,还有几个,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这位萧先生,就是找不着的那几个之一。

“后来,桂姨就带着孩子来了我这儿。当时,我们都以为她要把孩子留在这儿,毕竟她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又不是孩子的亲身母亲,没理由带着个非亲非故的小拖油瓶一起生活。可没想到她把孩子放在这寄养了几个月,就带着他走了。

“她去了明家,带着两岁的小孩儿,继续干她的老本行。当时,我们都觉得她心地善良,和孩子处久了,有了感情,这才把孩子带在身边,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待他。直到孩子七岁那年,明家的大老板出事。”


明诚眉头一紧,虽说他记不得两岁之前发生过的事,但对明锐东的死他还是有印象的。于是握紧拳头,继续听了下去。


“当时,报纸上都说明老爷子是失足落水溺死的,可不少人都猜测是汪家人做的手脚。明家姐弟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从老爷子身上查起。谁知一查,竟然发现明老爷子随身携带的酒壶里装着的是一种他从没喝过的酒。这种酒入口与普通的酒无异,却后劲奇大。明家姐弟心下生疑,询问桂姨。没想到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只得承认她是收了汪家的好处,把酒壶里的内容掉了包。明老爷子本是会水的,可由于醉酒,落水之后使不上劲,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小伙子你随便找个年岁大一点的人去问,应该都是知道的。”

明诚压抑着内心的惊惧,只觉遍体生寒,背后全是涔涔的冷汗。

林院长一阵长吁短叹,叹人生之苦短,叹生命之脆弱。过了会儿,才慢慢地接下去:

“说来也巧。那之后半年,明镜接任了董事长,把我们福利院列为公益捐赠的对象,来我们这里参观考察,偶然中发现了当年我和桂姨还有阿贵的照片。她那时才知道阿贵并不是桂姨的亲身骨肉。姐弟俩赶走母子二人时,本想着虎毒不食子,他们作为外人虽疼爱阿贵,却也不好拆散他们母子。可既然阿贵并不是桂姨的亲生儿子,那么桂姨未必会待他视如己出,你知道,一个拿人钱财替人害命的女人,她的人品是不可信的。或许她把孩子留在身边的唯一目的,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为她带来一大笔财富。”

“再后来,明家不放心把孩子交给桂姨,托人四处寻访,又是登报,又是张贴寻人启事,想把孩子找回来收养在明家,可费劲了心思也没找到。听说是汪家怕桂姨多嘴把他们干的坏事捅出去,派人把母子二人赶走了。”


明诚想起他在明楼书柜上翻到的那本相册,那份印着寻人启事的报纸和那张老旧的照片。又想起无数个因为后背负伤,只得趴着睡觉的夜晚。

似乎一切都在印证着一个事实:

他的母亲,并不是他的亲身母亲,而是一个贪图富贵的毒妇;而所谓的母亲的仇敌——明家姐弟,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

 

过多的信息量冲进大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认知中的黑不再是黑,白也不再是白。像是天地都调换了位置,一切倒错颠倒。

孩童时期,他跟随母亲离开S市,母亲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他哪里知道,那是一场漫长的洗脑。

他即悲愤又后悔。悲愤是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拉线木偶,从头到尾被人蒙在鼓里,被人操控。他想冲到那个女人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可她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即无力回答他的问题,也无力对抗他的愤怒。

后悔是因为明楼待他不薄,他却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助纣为虐,出卖了他。他不知汪曼春将如何使用那张牌,但他明白,只要白鸥有所动作,明楼的押注的筹码和十几位程序员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但同时,某种难以言明的轻松却也油然而生。压在肩头的包袱突然失去了重量,再没有什么不得不报的仇怨。他爱的人善良、宽厚,表里如一的温柔。他从来没有错爱他。他是最好的男人,值得拥有世间所有的幸福美满,只可惜这些自己都不再能给的了。

他想喝醉。他想大哭大叫。可他只是沉默着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低头走出了档案室。

 



明诚走进后院,站在草叶纷飞的堤坝上。这种时候,似乎来场大雨才够应景,然而天际却挂着一片蔷薇色的晚霞,地上铺着一片白茫茫的芦苇荡,远处的河面泛着粼粼的波光。他努力眨了眨眼睛。

熟悉的嗓音淌了过来,伴着流水的响动,又轻又缓。

明楼正坐在那片晚霞下,手里捧着本厚书。他的手指从书页中划过,将书中的内容逐字逐句地念出声来。他身边围坐着五、六个孩子,正在听他读书,只是年龄不一,也不知能否听懂他书中的内容。但即便如此,孩子们也很是听话地坐着,听明楼说话的声音是一种享受。

他的脚边是一大摞野花,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他身边斜斜跪坐着,正在拿那些野花编织花环。明楼脑袋顶上也带了一个,嫩黄的小花细细密密地缠了一圈,显然是女孩儿的得意之作。

他背对着明诚,因此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直到明诚走过去,脚踏着干枯的落叶,发出细小的脆响。

脚步和朗读声同时戛然而止。

明楼回头,眼睛看着他,脑袋却是凑近一旁的女孩儿,对她说了句什么。女孩儿点点头,乖巧地把那摞野花塞进他怀里。孩子们纷纷起身离去。明楼捧着那摞野花站起来,在夕阳下转身。

头顶是傍晚瑰丽的霞光,背后是风中摇曳的芦苇荡,明楼负着日光,轮廓被染上一圈金红色。明楼的“明”是光明的“明”,是驾驭着太阳车行过天际的Apollo,是掌管着光辉的唯一神明。他遇见明楼,爱上他,别无选择。

明诚走过去,胸腔中揣着一颗不安分的肉块,放下谎言与算计,穿过成长与苦难,直直走向他的命运。他的命定之人站在他面前,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像是一个镜花水月的梦。

 

“送给你。”明楼把那捧野花递了过去。

明诚不接,咬着嘴唇凝眸不语。

“怎么啦?是谁惹我可爱的小秘书不开心啦?”明楼弓着身子,凑近了看他,花束轻轻扫过他的面颊。

明诚嘴唇抖了两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他赶紧低头,在堤坝的斜坡上坐下。

明楼心下稍宽。光是看明诚的反应便猜到发生了什么,是非曲直,他分得清。

看着明诚头顶的发旋儿,某种柔软的情意占据了他,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揉那个低落的脑袋。

热力从温厚的手掌传来,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心绪失控,眼泪猝不及防崩出来,刹那间,万般委屈都得到了解答。纠缠了十几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他解脱了。

他是孤儿,却并不是没有人要的。至少当年明楼是找过他的,想收养他,想给他一个家的。这样就足够了。太足够了。

明诚没敢出声,只是低头掩了脸。

明楼在他身旁坐下,温暖的肩膀贴着他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现。

清风拂过,芦苇荡垂着头,窸窸窣窣,低声啜泣。

 

 

 

 

 

这章好像有点儿乱……

 

 

 以及————

为什么“啊菠萝”是敏感词啊?

这要我怎么把他往床上摁??

现在满脑子都是床上放着一颗菠萝了???(手动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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