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楼】屏息[十三]
嗯……看了看可以收网了。
夜黑风高守备松懈。
阿诚到指定的地点取了炸药，接着直接溜进了和平大会的会议厅。
他按照计划把炸药藏在座位下，又布置好多根引线，将它们并连在一起，拧出一根主线连好定时器。
会议开始时间是八点整，黎叔告诉他拟定的爆炸时间是八点半。他服从指令设定好时间，检查妥当后便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气温骤降，地面笼起一层薄雾，轻纱般弥漫开来。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暧昧，就连路灯都有些看不清。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阿诚不无担忧地握紧了方向盘。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要执行军统的命令——在汪芙蕖抵达会议厅之前实施狙击。
在汪芙蕖通往会议厅的必经之路中，他找到了两处绝佳的狙击点。
其一、会议大楼的侧面有一座高塔，由于塔贴着街边而建，选择此处为狙击点可以保证自己离被狙击对象足够近。
其二、会议厅的对街有一栋商业大楼，总共四层，够高，视野开阔，而且鱼龙混杂容易逃脱。可就是距离远些。假若第二天早上雾气还这么浓，选择此处狙击可就有些难度了。
回到家，阿诚一边忧心忡忡地整理枪支，一边等明楼回来。
他是看着天色一点一点黑下去的，也是看着东方逐渐泛白的。意识到的时候，那个嘴里应承着“晚上回来好好谈”的人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有回家了。
明楼爽约了。
阿诚十分后悔晚上没问他去哪里，干什么。但后悔这个词通常都是毫无意义的。
明楼若是因故不能赶回来，至少也该跟家里打通电话。但他没有。这意味着明楼很有可能是有心要避开他。
阿诚想不通其中缘由。自己不过是抱得用力了些，难道还被明楼看出什么隐情不成。退一步讲，就即便是被看出什么，以他对明楼的了解，最多也就是避而不谈，绝不会连面也不肯见。
留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是有限的。
早七点，他翻转手腕看了看表，提着枪匣走进了迷雾之中。
阿诚选择了会议厅对街的商业大楼，在适合的位置安置下来，拼装好狙击枪，透过瞄准镜检视了一番。
四层的位置视野宽广而清晰，然而近地面的雾霭却依然缭绕，令人看不太真切。
天公不作美，这显然给狙击增添了不小的难度。
然而军统下的狙击是死命令，不得擅自更改为近距离枪战。更何况他孤身一人，想要近距离枪杀后全身而退还不被人认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阿诚略一思忖，便打消了近战的念头。
即便任务失败，他汪芙蕖进了这栋会议大楼，依旧还是逃不过个死字。这么一想，便轻松了许多。
阿诚端着枪，蹲守着。
渐渐地，几辆黑色小汽车从他的瞄准镜里穿过，陆陆续续开始有与会人员进场了。阿诚像是等待猎物的捕食者，对这些目标之外的东西不屑一顾，任由他们从枪口筛过。
不得不说，选择此处作为最终狙击点，他是存了私心的。从这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会议大楼的正门，穿过这道门是进入会议厅的唯一途径，所有与会人员都要从此处通行，明楼也不例外。他不必担心明楼会不会从别的路通过。
如果明楼不来出席会议，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他要是来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拦下。
瞄准镜中，车流从稀疏到密集，再从密集到稀疏，雾气也逐渐开始消散。阿诚看了看表，时间早已经过了八点。可无论是汪芙蕖还是明楼，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枪口之下。
莫不是他们二人迟到了？或者干脆就不来了？
正疑惑中，两道车灯穿过薄雾射了过来。阿诚一扫车牌，3012，是汪芙蕖的车。只不过这车里竟然塞了四个人，坐得满满当当。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汪芙蕖虽算不得是什么高级长官，但在这一点上和明楼相同，一贯是前排一个司机、后排一个自己的老总配置，总不至于开个会还要和人同拼一辆车——除非是关系亲近之人。
透过薄雾，阿诚仔细辨认。前排副驾驶座上是一个稍胖的男人，灰西装，中分头，唇上一撮胡须，是汪芙蕖本人。而后座是一男一女：女的绾着发髻，肤色白皙，烈焰红唇，身穿黑底烫金边的制服，是汪曼春。而男人坐在另一侧，脸被遮住，隐藏在视线的死角。
这倒是方便，领完汪芙蕖的项上人头还能顺便附加一条汪曼春的命作为额外战利品，叔侄两大汉奸一次解决。
阿诚冷笑。枪托抵住肩头，沉下心，屏住呼吸，将准星瞄向汪芙蕖的头。
手指弯曲，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命中目标，子弹从汪芙蕖的右脑穿过，当场毙命。
司机似乎是被吓坏了，几个点刹后猛打方向盘，汽车调转方向，轮胎在地面划过几道弧线，发出刺耳的声响，甩给阿诚一个斜斜的车屁股。后车窗上附着着些水雾，但不妨碍他透过玻璃看清两人的动作。
阿诚枪口稍偏，却见目标人物汪大小姐被遮了个干净。
后座的男人似乎是保镖，他背过身，一把将汪曼春护在背后，自己也躲下座位，利用车型结构作掩体，只露出一个肩膀。
让开，快让开。阿诚几乎想爆粗口。
他瞪着那团黑色布料眼睛都红了，冲着那肩膀就放了一枪。
扣下扳机的那瞬间，一股强烈的预感主宰了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神经末梢，手指微颤，枪口猛地一抬，子弹擦着那人肩头射进了前方的座位。
后窗玻璃应声炸裂，没了水汽的阻隔，视野陡然变得无比清晰。被子弹擦伤的男人抬起头来。
——大哥！
明楼神情肃穆。
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看得到，但鹰一般的眼神分明透过瞄准镜笔直的注视着他。
阿诚几乎要把枪扔了，他强压下心头巨震再次透过瞄准镜看向车内。只见明楼把汪曼春护得周全，绝无下手的可能。
与此同时，巡警的哨声已经开始向自己的方向聚拢。
阿诚当机立断地在明楼耳朵边补了一枪，怨愤十足的。明楼偏头下意识的躲开座椅上的弹孔，将汪曼春抱得更紧。
眼见提着警棍的巡捕冲着商业大楼围拢来，天地间忽而发出一声巨响，会议大楼的玻璃窗齐齐震碎，留下一排排方形的孔洞正往外冒着火，爆炸的热浪将停在楼下的几张车都掀飞出去，一时间黑烟滚滚。
汪曼春花容失色地缩在明楼怀里，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都连正在经历的生死博弈都忘在脑后。
巡警们纷纷慢下脚步，更有些直接停驻不动了。他们游移不定，一时间不知该先顾哪边。
阿诚却是对此早有准备，他不再恋战，拆解了长枪果断撤离。
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对了，他昨晚去参加了一个舞会，然后呢？
虽然不清楚细枝末节，但他确信自己扼住了真相的龙骨。
他的心里有怨有愤，更多的却是激动。
冬日凛冽的空气令人清醒，迷雾渐渐消散，金色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出来。
阿诚迈着轻快的步伐越跑越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对不起赤诚相见还得下一章。
反正阿诚心里已经亮堂啦，现在就只剩下和明楼通气，也不用着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