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杜】梁山10-11
10.
军部的监狱不大，能关在这里的大多是俘虏。至于士兵，若是违反了军法，要么挨军棍，要么直接就拉去枪毙了。
方孟韦和衣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望着牢房的铁栅栏发呆。
两天了，压根没有人来提审他。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来提审他。
落到徐铁英手里，他就差不多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了。
老实说，待遇还不错。
睡的是铁床，棉被床单也是干净的。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饭菜是直接从灶上盛来的，伙食倒比自己去饭堂抢来的还要丰盛些。除了无法自由出入，倒也没受什么罪。
正发着呆。监狱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狱警领着一个身穿洋服的人走了进来。
狱警给他打开方孟韦的牢门，收了他给的领路费便离开了。
方孟韦坐起身，看着来人。
“崔叔。”他说，“爹让你来的？”
崔中石找了把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地回答他：“行长让我来看看你。”
方孟韦有些丧气，他到底还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他又问崔中石：“我值多少钱？”
崔中石笑笑，避而不答：“听说你受了伤……”
方孟韦并不打算让他绕过这个问题，继续追问：“徐铁英问你要了多少？”
崔中石一瞬不瞬地与之对视，在他执拗的目光下妥协，最终只得比了个手势。
方孟韦哑然。这个数，都够养活这座山了。
“崔叔，我没有通匪，而且他们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土匪。”
“我又没有想象。”
见崔中石并未当真，方孟韦有些焦躁。胸中倏然涌出一股责任感，杜见锋和201旅遭遇的真相，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故事，哪怕只是眼前的这一个。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他们不是土匪，而是和大哥一样的抗战英雄……”
崔中石取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垂下眼睑静静地听着。
11.
杜见锋回到寨子的时候，或许是天气恶劣的缘故，战事已经停了。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方孟韦明明一直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是谁带队袭击他们的？
此时年关将近，放在往年，国军是万万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和他们这帮土匪过不去的。可这次，自己才下山几个小时就被人钻了空子，趁着山中无老虎，天还没亮就对山寨大举进攻。
弟兄们知道带兵剿匪的方团长在寨中养伤，都以为没了外患，守备很是松懈，这下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连放哨塔都给人端了。好在夜里风疾雪大，偷袭者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穿着军靴的长腿架在桌上，杜见锋叼着烟斗，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也太巧了。简直就像一场有预谋的军事行动。
正毫无头绪地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毛利民带着一个小弟走了进来。
“干什么？”杜见锋抬着半拉眼皮心不在焉地问。
“旅座，小五刚打扫场子的时候，在寨门边儿捡到一样东西。”毛利民朝他摊开掌心。
杜见锋接过来，虚着眼睛瞧了半天，“不就是弹壳儿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小五急道：“报告旅座，这不是咱们的子弹。这子弹我见过，是发信专用的信号弹。”
杜见锋眉峰一挑：“你是说，咱们被偷袭是因为有人给山下发信号了？”
小五看看他的脸色，又看看身旁的毛利民，咬咬牙，点了点头。
杜见锋将弹壳把玩于指尖，陷入沉默。
山上的弟兄，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绝不会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那么昨夜，能往山下发信号的只有一个人。原来，方孟韦早料到自己会下山去找他，便发信给山下，命令他们夜袭山寨。
“你不该信我。”
他忽地想起方孟韦说的这句话。
当时自己不曾留意，此刻想来，或许就是指这件事。
杜见锋越想越窝火，气得牙都快咬碎了。自己以诚待人，把人背上山救治，却没想到成就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老子他们要是再信他，老子就是孙子！”
搁在桌上的一双腿挪下来，杜见锋卯足了劲，一脚就把桌子踹翻了。
“传我命令。再见到那姓方的，都他妈不许手下留情！”
毛利民点头，走到门边喊话：“都听着！再见到方团长，谁都不准留情！”
“怎么个不留情法？”下面就有弟兄问了。
毛利民翻了个白眼：“傻呀你，把人绑了会不会？”
“那绑了搁哪儿啊？”
“搁旅座房里去呗。”
弟兄们议论纷纷，声音不小，都传到杜见锋耳朵里去了。也用不着毛利民传话，本尊直接就开腔喊上了：“给我绑院子里那棵树上去！”
“旅座，您不是认真的吧。谁不知道你……他……那什么……”毛利民勾着两个大拇指做了个相好的手势。
“放屁！我和他怎么了？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杜见锋字字铿锵，似是铁了心要跟方孟韦撕破脸。
毛利民有些为难：“可是旅座，这天寒地冻的，绑树上，人就冻坏了。”
“冻坏？冻死了才好！”杜见锋站起身，自己走到门边训话：“都给我听着！能抓活的就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给老子宰了！”
毛利民吓了一跳：“这有点儿过了吧？”
“过？”杜见锋冷笑，“他在这儿发信号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过了呢？！”
毛利民吃瘪，撅着嘴小声嘀咕：“昨天半夜三更还急吼吼地下山，冒着雪也要把人追回来。怎么今天就跟仇人似的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杜见锋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追他？哼，往后他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去见他！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去！”
下面弟兄似乎还想问点什么，毛利民见杜见锋面色不善，故意清清嗓子，使了个眼色。
老大发火的时候，小弟们还是少说两句的好，否则近两个星期饭里都别想有肉了。
